震撼心靈！哲學家父親對僧侶兒子的18個拷問，揭
法國法蘭西學院院士讓·佛朗索瓦·何維勒，是著名的哲學家和政治評論家。他的兒子馬修·理查德，在諾貝爾獎導師指引下從事分子生物學最尖端研究，然而，在其獲得博士學位後，卻突然遠赴喜瑪拉雅山麓出家為僧，探求古老的東方智慧。
二十年後，他們決定通過壹場自由的對話，交流他們的疑問和困惑。
“佛教是宗教還是哲學？”
“我那天看到的那個三歲小孩，又號稱是什麽轉世靈童。這是怎麽回事？”
“佛教在面對現實的邪惡時有什麽辦法？”
“佛教對死亡的準備是怎樣的？”
“空性是什麽？是虛無嗎？......這難道不是無為的哲學？我們何必針對不存在的東西有所行動？”
“佛教和當地的宗教難道沒有沖突的危險，沒有競爭？”
......
父親對佛教犀利的質疑，讓馬修有機會揭開佛法神秘的面紗。
這是東方智慧與西方理性之間壹次震撼心靈的相遇！
1、因何出家？
哲學家：我想知道妳什麽時候做的這個決定？
僧侶：我還在念大學的時候看到了壹個介紹喜馬拉雅修行者的紀錄片，感到非常震撼。我覺得“如果有人有辦法達到完美的境界，就壹定是這個樣子”。
佛教沒有打算發展壹種新的理論，而是忠於上千年的心靈傳承，成為有成就的繼承者。因為妳和母親的關系，我認識很多哲學家、思想家、藝術家、詩人、科學家……可是他們雖然在各自的領域中都是天才，但這些知識和才華並不能讓他們成為好的人。
壹位偉大的詩人可能是壹個混蛋，壹位科學家可能對自己不滿，壹位藝術家可能自戀和驕傲。我總覺得缺少了什麽感覺。反而那些出家人讓我看到壹種非常不同的感覺，他們的生活方式似乎就反映了他們所教導的壹切。於是我決心去找他們。
2、痛苦的產生
哲學家：妳最初的動機是不是要逃避痛苦？
僧侶：痛苦是無知的結果，所以必須要被驅除的是無知。而最根本的無知是相信自身真正存在，相信現象界的實在性。減輕他人即時的痛苦是壹種義務，但光這麽做是不夠的。必須要根治痛苦的根本原因。
我不否認生物學和理論物理的迷人之處，但是知道了這些事情能夠幫助我們理解快樂和痛苦的心理過程嗎？難道沒有壹種內在祥和的方式，不依賴健康、不依賴權勢、不依賴成功、不依賴感官享受，同時這個內在祥和也是壹切外在祥和的源泉？
佛法讓妳要清晰地認出“自我”沒有實質的存在，這才是妳所有問題的根源。
放下對自我的信念，就可以讓這內在的和平自然流露。佛法不只是在形容心中會產生的狀態，它還能示範如何轉換這些狀態，所謂的“解放”這些狀態。
對“自我”的執著就是無知最基本的表現，也是所有負面情緒的根源。這個自我究竟在身體哪處？妳越是去找它，越是找不到。到最後妳會發現“我”似乎只是壹個標簽，貼在壹個連貫的東西上。
因為我們覺得有壹個獨立的“我”，這種感覺會把“我”和“他人”區隔開來。而對事物吸引和厭惡的轉換就開始了。
發現自我並非真實的存在，能夠讓我們不再被自己的念頭所奴役。
3、佛教是宗教還是哲學？
哲學家：佛教是壹個宗教還是壹套哲學？妳的轉變是壹種宗教性的轉換，還是某壹種純粹屬於哲學性的突破？
僧侶：法師們經常會被問這個問題，他們通常以玩笑的方式回答：“可憐的佛教！宗教家說它是壹種無神論的哲學，壹種心靈的科學；哲學家說他是壹種宗教——佛教似乎沒有自處之地。也許正因為如此，佛教有了壹種優勢，可以在宗教和哲學之間搭起橋梁。”
我會說佛教本質上是壹個形而上的傳統，從這個傳統可以吸取智慧，這種智慧可以運用到每壹剎那和所有的狀況之中。
如果我們對宗教的定義是要盲目接受壹種教義，不需要自己重新發掘那個教義的真理，那佛教就不是壹個宗教。
佛陀說得很清楚，他的教義必須被檢查，必須被思考，不能只是因為尊敬佛陀而單純的接受。教義的真理必須自己發覺，通過不斷地修煉最後邁向心靈的證悟。
哲學家：但是佛教徒還是崇拜佛陀啊？
僧侶：是的，但這並不是因為人們把他當做上帝或者聖人，而是因為他就是究竟的老師，證悟的化身。
“佛”的意思是“覺悟者”，成就真理的人。他“摧毀了”所有蒙蔽智慧的負面障礙；“培養了”所有屬於心靈和人性的正面特質。
4、關於迷信的問題
哲學家：佛教在西方的形象非常正面，它壹直被視為壹種純粹而直接的教義，可以被接受。但壹旦來到亞洲，就會被震撼，因為佛教的方式充其量只能被稱為迷信：寫滿經文的旗子、法輪、相信輪回……我那天看到的那個三歲小孩，又號稱是什麽轉世靈童。這是怎麽回事？
僧侶：對於許多宗教而言，意識持續到死亡之後是壹個不爭的事實。在佛教，證據來自壹些人的經驗。佛教所謂的輪回，絕對不是某種“個體”附在另外壹個個體上，也不是心靈的轉換，因為沒有所謂的靈魂。
通過許多次轉世所留下來的並不是壹個“人”的身份，而是壹種被培養出來的意識流。
至於經幡和法輪，並不是迷信，只是反映佛教有各種豐富的方式，來提醒我們對心的覺察性。
風吹動的經文旗、油燈的火、熱氣轉動的法輪、刻上咒語的石頭，我們所作所為，自然界的每壹種元素，都可以刺激我們從內在祈禱，激勵我們的利他念頭。
“不論吹過這經幡的風吹向哪裏，願它所碰觸的所有眾生，能從他們的痛苦中得到解脫；願他們能經驗快樂以及快樂的因”。
哲學家：到底什麽是咒語？
僧侶：咒語的意思是“保護著心的東西”——不是害怕心會遭遇什麽災難，而是擔心心會被幹擾，會混亂。
念誦能夠幫助我們讓心的表層運動平息下來，讓我們更清楚地看到表層下的本質。
5、關於轉世問題
哲學家：關於轉世的問題妳壹直強調是壹些人的經驗，也有很多有趣的故事，但這都不是證明。
僧侶：佛法中，有三種條件使壹句話成立：直接經歷、不可推翻的演繹以及值得信賴的論證。我們所談論的不是神跡，而是許多世紀依賴許多喇嘛都共同經歷的內在經驗。
哲學家：我不認為他們可以欺騙我們，但那些可能都是幻象。壹個人可以完全誠懇，壹輩子沒有想要欺騙別人，但還是可能會看到幻象。
僧侶：輪回的存在是唯壹能夠證明非物質性意識的事實，就是意識的連續性。我說說我的經驗：
有壹天我在老師康居仁波切附近的小茅屋靜坐，我想到小時候殺害過的所有動物。想到這些我心中交替著悔意和錯愕。於是我去找康居仁波切。壹看到我，康居仁波切就笑了，我還沒說話，他就對我說：“妳這輩子殺了多少動物？”
這件事對我來說是非常自然的，我的反應是微笑。“當信仰離開理性，就變成迷信，當信仰背叛理性時更甚之。但當信仰與理性合並的時候，就能夠防止理性變成壹種純粹知識性的遊戲。”
佛法的信心不是盲目的，也不是對某些教義的非理性信仰。
我親自參加過尋找轉世靈童的工作。小孩找到後，我們要為他在山洞裏舉辦長壽儀式。當時只有兩歲半的小孩決定自己做加持。他做的平靜而有耐性。他能非常準確的叫出這些人的名字。人群中有壹個人來自不丹，是欽哲仁波切生前的老傭人。壹位喇嘛提醒他儀式快結束時，這孩子指著人群中的這個老人，要求對他做加持。老人立刻掉淚。
6、佛教和心理學
哲學家：19世紀某些哲學家比如叔本華，被佛教吸引的理由是認為它可以提供壹種方法，通過忘記自我而達到某種寧靜境界。最近，反而是對心的掌控技巧引起了更多的註意力。佛教心理學是怎麽樣的？
僧侶：僅僅能夠辨認出壹個情緒把它引到表面上是不夠的。我們必須懂得如何讓這種念頭和情緒得到解脫，就是要消除它在心中的任何痕跡，讓它不要再被混亂所捆綁，不然它很容易創造出連鎖反應。“不喜歡”-“敵意”-“憤怒”，最後它會成為負面的語言和行為。
有兩種禪定方式，壹種像狗，壹種像獅子。妳可以追蹤自己的念頭，就像小狗追蹤它前面的石子，壹個接壹個。這只會讓我們的心壹直在混亂狀態中。
另外壹種方式是像獅子壹樣，因為它會立即沖向丟石頭的人，撲到他身上。這就是轉向念頭的根源。當妳通過大量練習能令念頭停住的時候，妳要開始研究妄念的本質。
情緒升起之前，它在哪裏？它有任何特質嗎？有確定的位置、形狀和顏色嗎？它會到別的地方去嗎？
妳越是去研究它，它就越是找不到。妳可以在這個“找不到”的境界禪定壹會。
當妳了解到念頭只不過是意識的顯現，它就會失去對心的束縛能力。經過長期的勤勞修持，解脫的過程就會變得很自然。
當新的念頭升起，它就會解放自己，不再會幹擾，也不再會控制妳的心。念頭的形成和消失壹樣快，就像用手指頭在水上畫畫壹樣。
7、什麽是證悟
哲學家：佛教的真正核心是什麽？
僧侶：用最簡單的方式來定義佛教，就是首先把它視為壹條道路。這個道路的目標就是要達成我們所謂的“完美”：究竟知識、證悟，這就是佛的境界。
哲學家：在達到完美的那壹剎那，我們會消失嗎？
僧侶：幹嘛消失？正好相反，達成證悟，佛陀便開展龐大的助人行動，教導他人，指引他們。就像是導遊，引領他人走向佛陀自己走過的路。
唯壹會消失，並且是完全消失的，就是無知。相信壹個自我的存在，是無知最主要的表現。成佛的意義是對事物究竟本質的覺知，不是壹種重新建立，而是壹種發現。
最基本的概念就是眾生都有佛性。壹般眾生的佛性被埋在眾多障礙之下，這些負面心理因素是因為執著於實質存在的自我及現象。“道路”就在於要化解掉所有掩蓋真正本性的東西，讓我們能夠看到它真正的面貌。
哲學家：這令我想起柏拉圖對於回憶的理論。對蘇格拉底而言，學習是壹種回憶我們所遺忘的事物的過程。
僧侶：證悟的目的不是要離開這個世界，而是不再被它奴役。世界本身並不是壞的，只是我們覺知它的方式錯了。所謂“娑婆世界”就是“存在世界的惡性循環”，是由無知所撐起的，是壹個痛苦、散亂以及混淆的世界。
整體而言，這個現象世界無始無終，但是生命有潛力打破這個惡性循環，通過凈化自己意識河流的方式達到證悟，從此從輪回循環中解脫出來。
換句話講，我們可以終止痛苦的原因——相信自我為實存的無知。達到佛的境界者不處在“娑婆世界”和“涅槃”這兩者之中。因為他已經從無知中解脫出來，不被業帶入輪回；他也不停留在涅槃的平靜中，因為他對仍在受苦的眾生升起了無限的慈悲。
8、到底什麽是空性？
哲學家：妳所謂的空性是什麽？是虛無嗎？
僧侶：很多人對“空”的概念不安，甚至害怕。那是因為他們把“空性”和“虛無”混在壹起了。“虛無”之中壹無所有。而空性事實上是虛無的反義詞，它是壹種宇宙的潛能。
任何現象，如果究竟本質不是空性的話，根本不可能顯現。包括自我和外在世界，都沒有任何東西是具體的永恒的，或有具足的存在性。空性並不是什麽和現象分開的東西，它就是現象的本質。
佛法說世界是沒有“開始”的。在任何東西顯現之前，時間的概念是沒有意義的，時間只是壹個觀者賦予壹連串剎那的概念。
世界沒有真正或實質的存在，所以說現象世界就是相對層面，空性是絕對層面。
“空即是色，色即是空”並不是在否定我們對這個世界的壹般覺知。我們想否定的是，在最終的分析下，世界具有真正實質的現實。
哲學家：這難道不是無為的哲學？我們何必針對不存在的東西有所行動？
僧侶：絕不是這樣！相反，這個觀念讓我們走向更大的行動自由，讓我們對其他人更開放，因為我們再也不會被自我的執著和現象的具實性所困惑。因為眾生確實經歷著痛苦的經驗，所以就算是幻覺式的，要除掉這種經驗也是對的。
9、佛教的傳教觀念
哲學家：佛教不像西方的宗教，它既不承認在另外壹個世界中得到永生的實質心靈，又不承認壹個我們可以向他祈禱，此生能夠幫忙來生能夠迎接我們的上帝。佛教和當地的宗教難道沒有沖突的危險，沒有競爭？
僧侶：這種競爭沒有依據。如果壹方沒有任何競爭的意圖，對方的競爭就會自動終止。就是因為幾個世紀以來，人們對宗教的了解程度越來越差，才會讓某些群族利用宗教來進行壓制和征服的行為。
佛法提供觀念，但從來不強迫這些觀念，更不會想改變任何人的信仰。佛法就是願意將經驗分享給任何想參與的人。
試圖讓人改變宗教信仰不但可能會失敗，也可能無意識中減弱他們對自己原來宗教的信仰。
更好的做法是鼓勵有信仰的人更加深自己的信仰，目的不是要改變人家的信仰，而是要增進他的福報。
如果壹個人感到跟佛法特別有緣，願意把佛法視為壹條心靈道路，也不能阻止他自由的走向這個道路。接下來他就應該精進地學習和修行。雖然對其他宗教要保持容忍和開放的心，但我們必須投入自己所選擇的宗教。
10、什麽慈悲？
哲學家：基督教有慈善的概念，它和佛教的慈悲相對應，但什麽才是佛教的慈悲？
僧侶：我們今天的教育幾乎不再討論如何使人變得更好，現在的教育越來越世俗，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培養知性以及累積知識。知識是壹把雙刃劍，它可以用來建設，也可以用來毀滅。
有人甚至說愛和慈悲完全屬於宗教的領域，教育並不負責年輕人的心靈。在西方，慈悲的字面意思有時暗示壹種高姿態的憐憫，壹種同情，但這種同情先假定自己和受苦的人之間有某種差距。
佛教所講的慈悲就是解除所有痛苦的願望，尤其是要挑戰痛苦的因——無知、憎恨、欲望等。所以說這種慈悲壹部分是針對受苦者，壹部分是針對那個生起慈悲的心。
慈悲中可以包含慈善，包括各種布施。而為了要消除長期的痛苦，我們必須思考痛苦的起源，然後才能發現原來引起戰爭的是無知，是對報仇的饑渴、執著，以及壹切令眾生痛苦的東西。
11、慈悲和愛
哲學家：慈悲和愛之間的差別在哪裏？
僧侶：慈悲必須伴隨著愛。慈悲沒有愛就無法生存。而愛的定義是希望眾生能夠找到快樂，以及快樂的因。
在此說的愛指的是完全的、無條件的愛，對所有眾生沒有分別心，沒有偏見。
男女之間的愛、對家人的愛，經常是霸占性的、排他性的、有限制的。其實這種愛含有很多自私的感情。這種愛可能感覺非常深，但是當無法達到預期的時候，它也很容易就會消失。
同時，對家人的愛會同時附加壹種感覺，覺得會和陌生人有距離，甚至敵意。
真正的愛和慈悲可以延伸到我們的敵人身上，摻雜執著的愛和慈悲無法包容我們視為敵人的人。
在佛教中愛與慈悲要和另外兩種美德相結合。
第壹種是隨喜的精神（看到別人好也會高興），第二種就是沒有偏見，壹視同仁。
佛教中的愛和慈悲與智慧是分不開的。愛和慈悲與對事物究竟本質的知識是分不開的。
愛和慈悲的目標在於讓眾生從無知中解脫出來。為什麽慈悲有這麽大的力量，就是因為背後這種智慧和知識。
12、如何對抗現實的邪惡？
哲學家：我覺得妳講的太抽象了，佛教在面對現實的邪惡時有什麽辦法呢？比如黑手黨，或者種族暴力。西方的宗教和哲學始終認為邪惡是壹種無法超越的障礙，他們同意邪惡是壹個存在的東西。可是萬能的上帝怎麽會允許邪惡的存在，這壹直是壹個問題。
僧侶：佛教認為所有眾生的本性是完美的。即使被無知、欲望和憎恨掩蓋住，但是沒法改變佛性。
我們太容易忘記這個本性，進入二元對立、負面的思考模式。這些又被轉換成負面的語言和行為，接著創造痛苦。
人的真正本性是壹種平衡狀態，暴力是壹種不平衡的狀態。暴力並不屬於人最深的本性，因為暴力不但為受害者，也為始作俑者帶來痛苦。
以現實狀況而言，佛教沒有任何立場來防止盧旺達的大屠殺，可是要知道，其他任何人也都無能為力。西方的所謂現實政策、世界新秩序，都不能阻止屠殺的發生。
但就算這種暴力傾向存在，也要依靠知性來解除它，不屈服於它的影響力。憎恨到底來自哪裏？如果我們追蹤它的根源，壹切都是從壹個念頭出發。
哲學家：很好，但是如果我們要把邪惡從世界中消滅的話，我們必須等六十億人走向這個心靈道路，這要等很久啊！
僧侶：需要花很多時間並不改變壹個事實，就是沒有其他解決方法。這種暴力不斷的出現，唯壹的解決方式就是個人的轉化。
這種轉化可以從個人延伸到家庭、村莊、以及整個社會。在歷史上，確實有壹些社會在某些時期能夠保持和平。這是壹個可以達成的目標，要看每個人願不願意以及能貢獻多少。
13、三種懶惰
哲學家：我們必須小心分辨“科學”和“科學主義”。因為科學那麽成功，使得人們相信任何壹個問題都可以用科學的角度來看。甚至還有“科學社會主義”，很明顯，這中間沒有任何跟科學有關的事物，反而恰恰相反。造成了極大的傷害。
僧侶：科學的危險性就是它容易被分析式的沖力帶走，讓知識做過大的橫向擴展。
這種對事物細節的研究，不論多麽有趣，重要性不應該超過智慧的追尋。佛教談到三種懶惰。
第壹種就是把所有時間用在吃飯和睡覺上；
第二種就是告訴自己，“像我這樣的人絕對不可能達到完美”。這種懶惰令自己灰心，反而令自己試都不去試；
第三種，就是把生命浪費在次等重要的工作上，壹個接壹個，妳會告訴自己，當妳完成了這件或那件事之後，妳會開始尋找妳生命的意義。
哲學家：妳說“次要問題”？壹個與心靈無關的問題也可以是壹個重大問題。
僧侶：對壹個銀行家來說，破產是壹個重大問題。但對壹個隱士來說破不破產是壹個很次要的問題。
經常思索無常可以解決第壹種懶惰；
思索修行所帶來的變化和好處可以解決第二種懶惰；
第三種懶惰的解法就是要認清唯壹能結束壹切做不完的事情，就是立刻把它們放開，轉向真正給與生命意義的事。
人生很短，要發展我們內在的特質，永遠不嫌太早。
14、佛教為什麽在印度衰敗？
哲學家：在12至18世紀之間，印度的部分地區在伊斯蘭教的控制之下。雖然如此，印度教還是繼續作為主要的宗教，但佛教卻被掃地出門。為什麽？
僧侶：佛教在印度衰退的原因至今還不是很清楚。從六世紀開始，印度重新恢復了婆羅門教的傳統。這使佛教的影響力開始減弱。印度極不願意放棄種姓制度，而佛教刻意地不去在乎這個制度。
佛教向南傳播到斯裏蘭卡，然後向東傳到泰國、緬甸和柬埔寨，被稱為“小乘”佛教。後來它往北，在2世紀到了中國，被稱為“大乘”佛教。之後又傳到日本，演變成許多不同的形式。
根據大乘的教導，如果我們周遭的眾生繼續受苦的話，我們自己的解脫是沒有任何意義的。“金剛乘”在另外兩乘上增加了許多種類的心靈技巧，讓我們內在的佛性能夠更快顯現。金剛乘的視野雖然是超越性的，但他不遏止慈悲，反而加強、加深它。
佛法不是教條，而是壹條道路。僧團就是陪伴我們走這條道路的人。
佛教不會強迫也不會試圖改變人的信仰，那樣是沒有什麽意義的。佛教壹向不采取征服者的姿態，它多是通過心靈上的影響力來產生作用。
這和邪教不同，邪教是純正心靈傳統的假版本，壹有機會，它的面貌就會崩潰。邪教雖然能吸引信徒，但是它的欺騙性本質表現在它各種內在的矛盾、醜聞，以及不可思議的事件上。
大部分的邪教中，對他人的要求非常多，但又猖狂地違反自己號稱的理想。
15、儀式與迷信
哲學家：佛教吸引西方知識分子的壹個原因是沒有天主教那麽多的宗教儀式。但當我看到了更加復雜的儀式和道具，這在我看來是不理性的表現。
僧侶：如果信仰違反理性，而且不去了解儀式中更深層的意義，就變成了迷信。拉丁文的儀式（ritus）實際上是“正確行動”的意思。蘊含著反省、沈思、祈禱和靜思。
壹個儀式就變成壹次心靈的修行。環境、音樂、念誦都是為了讓心更平靜而不是激起情緒。
佛塔象征佛陀的心，經文象征他的語，佛像象征他的身。因為身體的右邊被視為榮譽的位置，信徒繞塔的時候壹直讓佛塔在他們右手邊的位置，以示對佛的尊敬。
本尊有六只手臂，象征著六波羅蜜——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進、禪定、智慧。
這些象征的形象讓我們運用想象的力量作為心靈進化的因素，不會讓我們被不受控制的念頭帶走。有些閉關者把自己的時間完全投入在禪定上，有時會放棄所有儀式。有的甚至公開藐視儀式。
禮佛是表達敬意的壹種方法，不是對壹個神致意，而是對究竟智慧和代表究竟智慧的人致意。
這種致意同時也是壹種謙虛的舉動，可以對抗傲慢。當我們雙手、膝蓋和額頭碰地的時候，表示我們期盼凈化五毒：貪嗔癡慢疑；觀想“願我能把所有眾生的痛苦聚集在我身上，解除他們所有的痛苦。”
用這種方式，讓我們在日常生活中的行為能願意普通平庸，把我們帶回到心靈修持的道路上。
16、如何面對死亡
哲學家：蒙田說“作為壹個哲學家就是要學習死亡。”這個過程在佛教教義中也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。佛教對死亡的準備是怎樣的？
僧侶：佛教徒應該隨時想到死亡的念頭。這絕對不是悲傷或悲觀的想法。這種思想反而激勵著佛教徒去利用生命每壹刻來轉化內在。
因為死亡的時刻以及造成死亡的狀況是無法預測的，所以思索著無常和死亡永遠是壹種心靈修行的激勵。
初級的修行者認為死亡是可怕的，對道路有壹點認識的人會去了解如何能自信而平靜的度過“中陰身”。
再來，他們會像農夫壹樣，只問耕耘不問收獲，非常平靜的面對死亡。最後，程度最高的修行者想到死亡，心中會感到喜悅。
有什麽好害怕的呢？死亡已經變成壹個朋友，它只不過是生命的壹個階段，壹個簡單的轉折。如果我們要面對死亡，等到最後壹分鐘是沒用的。因為瀕臨死亡的時刻並不是壹個開始心靈修行的理想時機。
“中陰身”這個詞的意義是“中間”或“過渡”狀態。生命的“中陰”就是生與死之間的中間狀態；死亡時刻的“中陰”，就是意識從身體分離出來的過程所占的時間。
第壹種分離是身體從有機體變成無機體的過程，第二種分離是意識的分離。我們會經歷壹種極為清晰的狀態，然後是壹種極大的喜悅，到最後會經歷壹種完全沒有意念的狀態。
在這個狀態中，有經驗的修行者會認出“究竟本性中陰”，會持續待在裏面而達成證悟。大部分情況下，意識接著就進入“形成的中陰”，就是死亡和下壹次投胎之間的中間狀態。漸漸地，另壹個存在狀態的細節才會開始出現。
普通人投胎是因為“業力”的吸引，而證悟的人投胎是刻意在適當環境下再生，為的是要繼續幫助他人。
17、如何看待創新
哲學家：西方有壹種傾向，把最高的價值放在“創新”上。在西方，最好的稱贊就是聲稱壹件事“是個新的想法”。就連藝術和文學，妳必須創新才能生存。
僧侶：我認為不斷發明新東西的欲望，就是因為過度強調“個性”的重要性。
有些偉大的神聖藝術作品，藝術家為作品投入所有的心和才華，但是他們的個性完全不表現在作品上，他們的藝術品是不具名的。
人民通過繪畫和舞蹈這些藝術和心靈保持聯系。在西方當壹個藝術家把畫布塗成藍色，掛在博物館中，我認為唯壹的問題就是沒有人大喊“國王沒有穿衣服！”
西方的“創造力”並沒有使我們變成更好的人。真正的創造力意味著漸漸除去無知和自我中心所造成的遮蔽，揭開心和現象的究竟本質。這才是“新”的發現。
18、佛教徒還要不要努力？
哲學家：佛教似乎可以概括為“我對世界的影響力其實只是壹種幻想，這個幻想帶給我龐大的期望和失望，讓我活在不斷變化的喜悅和恐懼中。”
僧侶：這比較像印度教對“業”的解釋：最理想的方式就是完全接受我們的命運，不去抗拒它。但是壹個佛教徒會采取不同的立場。
他會接受現在，因為這是過去所發生的事情的結果。但是未來完全要看他自己，他永遠在壹個十字路口上。
能夠看到自我不是真實存在，不會讓我們毫不在乎地接受任何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，反而會讓我們更自由地行動，不受“我”的拘束，不斷制造出壹連串吸引和排斥反應。
從自我中心解脫出來，讓我們能有更大的行動自由。過去已經演過了，但是未來還沒有。
